墨韵声光:一个可以听、可以看的朗读视频栏目,重构文字的生命力。
\n“火车鸣笛和轰隆而过的声音成了催眠的音乐。”
\n“木质的枕木很舒服,虽然有宽有窄,但不会太硬,小脚丫踩上去还略有弹性。”
\n记忆里闪光的铁轨
\n作者/刘春 朗读/刘春
\n女儿刚会走路的时候,特别爱做一件事:把所有能搬动的小凳子排成长列,坐在最前面的凳子上呼喊着:“呜——秦!孔!秦!孔!秦孔秦孔……”一列威武的火车便从她的想象里出发了。注视着她的笑颜,我常常想,这份对火车的热爱或许延续自我的血脉?
\n我第一次看到火车是在两三岁时。妈妈作为知青刚调出农村,爸爸为偿还债务开始外出打工,只好把年幼的我寄养到外婆家。
\n外婆住在一个临河小镇上,一侧是滚滚长江,一侧是长长铁轨。第一眼看到巨大蜿蜒的火车,我就惊呆了。明明隔了好多步的距离,我却似乎被这个庞然大物裹挟着,要随那平地而起的风飞扑远去,一节一节车厢简直就是擦着我的刘海掠过。等到火车过完,汗水湿了一身……
\n从此,我每天晚上睡在小木屋的大床上,总会忽然就听到一声火车的尖啸,然后“秦孔秦孔”着,床在晃动,帐子在晃动,整个房间连同地面都仿佛在晃动——秦孔秦孔秦孔……声音渐渐压近,渐渐远去,睡意又渐渐袭来,直至下一声火车的尖啸袭来。一开始总睡不安稳,会惊恐地搂住瘦瘦的外婆,听她喃喃安慰,忽眠忽醒。很快适应了,火车鸣笛和轰隆而过的声音成了催眠的音乐。
\n我对火车由充满敬畏渐至充满好奇:长得那么高又长,跑得那么快,声音那么响,它从哪里来?要到哪里去?它连脚都没有,那么多的轮子是同时滚动吗?……于是警惕的长辈们开始训诫——不可以靠近,谁谁谁就是被火车撞死的;不可以在铁轨上放东西,哪里的火车因此曾经翻倒,压坏了好多房子压死了好多人;不可以往车上扔东西,谁谁谁被弹回来的石头打个对穿……回顾起来,我们的天真探究都是在这样的威胁之下变得循规蹈矩。一则为幸,至少在那个缺少看护极易夭折的年代平安活下来了;一则不幸,万事都习惯了万全之后,很难再有什么奇迹发生。
\n最喜欢跟着表姐去跳枕木。光滑闪亮的铁轨和堆得满满的石子之间,每隔一步左右就有一根枕木,用大颗的螺钉固定在铁轨上。木质的枕木很舒服,虽然有宽有窄,但不会太硬,小脚丫踩上去还略有弹性,经年的老枕木上会有各种孔洞,但依然稳稳支撑着长长的铁轨。一步一跳,或者两步一跳,枕木会发出硬朗又宽和的声音。后来会遇到水泥枕木,形状一模一样,倒是光滑稳固,只是冰冷坚硬,一旦摔跤,会痛到留下不敢再试的心理阴影。
\n有时也牵着手走铁轨。比小孩子脚掌宽不了多少的铁轨上,要谨慎地落脚,保持路线的平直,才能走比较长的距离。最难走远的通常是最小的我,三两步就把自己给紧张下来了,哈哈大笑着又牵着手迈上去。铁轨那么长,仿佛无始无终。想来,那是我对“无限”最初最直观的理解。
\n也有惊魂时刻。一次走到山洞前不远,一列火车呼啸着迎面而来。正和幼儿园小伙伴们放学回家的我一时惊呆了,伙伴们都纷纷跑下铁路,只有我还傻傻站在双轨之间,骇然注视着如同怪兽般逼近的火车头。幼儿园瘦小的石老师,一下子冲上来抓住我的双肩,一阵风般冲下了路侧,火车贴着人狂奔而去。我战栗着,转头看老师,她灰白的头发每根都在抖——原来老师比我战栗得更加厉害!或许从那个时候起,老师就从凡人变成了我仰望与憧憬的神话。
\n日暮时的铁轨却是记忆里最清晰的。因为,自那越来越暗的暮色中,似来自神秘世界的铁轨之间,偶尔会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,他端正地走着,手甩得很开,步伐迈得极大,一步跨两个枕木格子,心无旁骛地向我走来。还不待确认清楚,我已呼喊出声:“爸爸——”“哎——”真的是爸爸呀,爸爸下班回来了!我迫不及待迈开腿奔跑着迎过去。爸爸的步伐瞬间轻快起来,甚至奔跑起来,那高大的身影在铁轨两条伸长的手臂之间也伸出了手来……
\n后来开始喜欢数车厢。运货的火车很多,一节节黑漆漆的,看不出运了什么,能数出的数字就是乐趣;运客的火车是风景,白日里鲜艳灿绿,到了夜里,就带着暖暖的灯光,像排了队的萤火虫,飞快地从黑暗中钻出来,又飞快地逃出我的视线。表姐告诉我,客车上的人们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,要去很远的地方……
\n四岁时,妈妈的单位里开办了幼儿园,于是带我离开了外婆家。可是好多年过去,每每半梦半醒,总有熟悉的“秦孔秦孔”声响起,眼前迷雾般遥远的地方,向我延伸出长长的、闪亮的铁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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